我打我的酱油

3

 

废旧灯塔的内里，楼梯是复古的环型，仰头就有一种一眼看不到头的晕眩感。

“我说这都什么年代的建筑啊，修个楼梯都这么不科学！”孙翔瞪着眼比划，毕竟现在的楼梯大多是单跑楼梯和双跑楼梯，像是这种纯螺旋的可真是极少见了。

两个人一路奔跑拾级而上，到达顶楼时孙翔已经头晕目眩只能叉着腰在边上喘了，周泽楷晃晃脑袋推门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因为灯塔本就高耸，加之又建立在山坡之上，所以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乌黑翻滚的云层仿佛倒扣着滚开水的锅炉一般，排山倒海地随时都会倾泻下来。

那种感觉太过惊悚，周泽楷一瞬之间仿佛有被吸入的错觉，虽然马上就回过神来，但是心悸的感觉却似乎挥之不去。

“这玩意儿怎么用？”孙翔也跟了进来，他显然没有注意窗外的景象，而是低头看着面前这一排古老的通信工具。

周泽楷这才发现面前的设备确实是够陈旧的，只是叶修既然让他们上来通知大家，显然不会是个不能用的对吧？本着“你看叶修也知道我俩是打游戏的职业选手，而不是搞工程电信的，既然没有任何嘱咐所以这应该就是傻瓜式的吧？”的想法，周泽楷沿着墙壁找到电源，通电之后顺着电源线找到话筒，然后按下开关。

——滋滋滋。

有声音！

孙翔的表情瞬间亮了，“喂喂喂？”立马围绕在灯塔四周一个范围内的音箱里，回响着孙翔的声音，“快离开海岸线到高的地方来，有海啸！”简洁明了，铿锵有力。

周泽楷俯视下去，海滩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还处于初听到爆炸信息的迷惘之中，而在海里游泳冲浪摩托艇的人可能压根就没听到广播，还在悠闲地玩耍。孙翔也走到窗边，他也注意到了令人窒息的天空黑云，同时发现叶修和黄少天的车快到海滩了，但是海滩上的人并没有几个往回走的，于是又着急地抓着话筒吼起来，“听不到吗！你们看一下天空还有现在不正常的海风，快把海里的人叫上岸啊！”

不知道是设备太陈旧，导致并没有多少人听到，还是自己的话太缺乏让人信服的理由，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蔓延缠绕着孙翔，让他回想起他在嘉世的岁月，那时候的他虽然仿佛用尽气力拼杀，却也没有人可以听到看到一般，最终陨落沉沦。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声嘶力竭，一个人失败收场？

“别气馁。”周泽楷说。

孙翔抬头，眼前是他的队长，他的战友，他的搭档。

对，他们是最佳拍档，他不再是一个人。

周泽楷指了指依稀可辨的小货车，“叶修他们到了。”

叶修和黄少天应该是去找了海滨管理的相关工作人员，警戒的哨子开始吹响，人们互相张望着，逐渐聚集起来。

“他们应该可以说服大家的。”周泽楷不知道是在对孙翔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孙翔于是又再次抓起话筒，一遍一遍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

而周泽楷则在广播室内翻找了起来，然后果然找到了一些特殊材质的板子和灯具，他将它们贴在玻璃上点亮——他不知道任何海上救难的危险信号怎么表达，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这异常刺眼的反光，引起警惕。

或许是自己突发奇想的灯光作战起了作用，或许是孙翔锲而不舍的广播轰炸，在周泽楷的视线之中，越来越多玩海上项目的人回到了海边，他们动作不太积极，显然是玩性正高时候被打断颇有些不爽，但是即便如此，也慢慢地回到了陆地；也有一些人开始有了动作，主要是带着老人和小孩的家庭，他们将信将疑着收拾东西，离开沙滩。

周泽楷无法如释重负，但总算是有所安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了异样。

七八月的夏季，本应温热潮湿的海风此刻却充满了凛冽阴森的触感，海水也逐渐浑浊了起来——都说海的颜色，是天空心情的写照，而此刻大家突然发现，他们面前前一秒还悠然蔚蓝的海，此时却已经变成盛怒天际的脸，疯狂咆哮着。

意识到危险的人群开始呼号着逃离海岸，纷纷往高处奔跑着，预警这回才算是真正的起作用了。然而身处最高处的周泽楷却面色如霜，丝毫没有半分预警成功喜悦——海上已经起了风浪，正在呼啸席卷扑来，底下这些人……能来得及吗？

他不敢想。

“不能坐在这里！”孙翔跳了起来，周泽楷几乎是条件发射地抓住他，“你要干嘛？”

“我不知道……我，我只知道，我不能坐在这里！”孙翔的表情严肃而激动，一看就是脱口而出最本心的说话。是的，他们没有任何时间思考任何选择。

怎么想都应该是要阻止他，可是周泽楷却在言语出口的瞬间听到自己说，“我也不能。”

是的，我也不能坐在这里。

我怎么能坐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发生？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再次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