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我的酱油

8

叶修停下来，道：“这玩意儿不就是战武搞得么？”

黄少天瞬间明白过来，S级哨兵具现的战武所铸造的手环，当然也可以被S级哨兵具现的战武所破坏。他挣脱着从叶修背上下来，伸出手道：“帮我取下来。”

叶修本来还想再损他两句，却在看到青年此刻被汗水湿透的发际时，心中泛起不知为何的情绪，啊……这一定是哨兵保护向导的天性吧？叶修皱眉，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把手枪，对着手环就是一下子。

什么时候掏的枪？

黄少天几乎都忘记去感受电流的消失，叶修的动作太快，快到作为拥有S级哨兵视力的自己都无法看清。

还是……根本就没有掏枪？

“你这……”黄少天刚要开口问，就见叶修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蹲身捡起地上的手环碎片。黄少天于是也看向碎片，可是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碎片怎么了？”

叶修说：“这个好像是一个什么装置。”

“定时回报手环位置的发报器。”黄少天解答，叶修却摇了摇头，说：“不，不仅仅如此。”叶修站起来，看着包荣兴，“包子，有个光荣的任务要交给你。”

包荣兴一脸自豪地说：“没问题！”

 

黄少天不是第一次来黑市，他记得他第一次跟着叶秋出任务的时候，就来过这里。只是那个时候叶秋一柄战矛打遍天下无敌手，黄少天跟着他混得风生水起，来黑市就和去动物园一样嬉笑怒骂怎么随意怎么玩儿。现下不但是俘虏不说，还要对自己的身份严防死守，免得被其他人发现之后引来麻烦。

黑市其实一点儿也不黑，相反，这里还很亮敞——位于几大军区交界处的N不管地带，住着千余名N不管的居民，流通了无数不见光的物品，还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偷袭出没……叶修右手扒开一个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的小鬼，哼唧道：“又来了？”说着伞往左边一斜，挡住喷射过来的石灰，然后伞收起来敲了一下撒石灰的小女孩的头，再稍稍偏个方向指着正打算把青蛙丢过来的另一个胖子，道：“服不服！”

“算你厉害，我们下次再来，走！”小鬼挣脱掉他的手，和另外两个小伙伴跑得飞快，叶修也不理会，显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常。

叶修将黄少天带到位于黑市边缘的一个小屋，拥挤的室内环境让向导皱起了眉头，问：“我住哪儿？”

• “就这儿啊。”

向导毫不客气地嫌弃道：“我说，你就这么对待一百万荣耀币？让我睡狗窝！”

叶修无辜地耸耸肩膀，纠正道：“是我们。”

黄少天立刻就瞪圆了眼珠，说：“未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共处一室算个什么事儿，不行，绝对不行！”

叶修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抚了抚此刻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嘲笑道：“嗯？你是未结合的向导吗，哥没看出来啊！这不明明和哨兵精神结合过么，你自己都不知道？”

黄少天一愣，声音都有些不自觉地变调，他一把抓住叶修的手问：“你……你可以感受到我……我的哨兵吗？”

自黄少天醒后，每个人都告诉他叶秋死了，然后就好像怕他难过一样，不再提及。叶秋对他而言，比起哨兵之于向导，更加是亦师亦父亦友的故人，是曾经视作为目标，发誓要超越的存在。他不相信叶秋会死，想尽办法逃脱追捕只是想要找到叶秋的下落，这除了对叶秋强大的信任，又何尝不是一种缅怀，一种对昔日在嘉世学习生长往日的眷念。叶秋、苏沐橙、苏沐秋、吴雪峰，都是伴随他五年的挚友，怎料一夕如梦，物是人非，只剩下他孤单一人。

十五岁到二十岁，仓促到眨眼之间，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做好失去旧友重新开始人生的打算。陌生的环境逼迫自己一夜之间长大，明明应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心性，此刻却早就疲惫不堪。

然而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却看着他说，不是和一个哨兵精神结合过的嘛。

那种每个人都仿佛想要在他的世界里面抹杀叶秋曾经存在过痕迹的委屈，不可抑制地宣泄出来，他终于遇到了一个认同叶秋没有死去的人。年轻的向导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却被面前的哨兵尽收眼底。

叶修因为青年此刻认真又有些哀伤的面容而有所触动，他心中有些异样的滋味，但是嘴巴里面却故作轻松地说：“我又不是向导，怎么感知？而且你对自己的哨兵发情，关哥什么事儿啊！赶紧离哥远一点啊，哨向授受不亲。”

黄少天转过身去，然而激烈的情绪波动让向导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澎湃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叶修皱眉，道：“别激动啊，这里可没有什么密闭措施，信息素一旦扩散，可以把方圆十里的哨兵都吸引过来。”说着赶紧抓起床上的毯子紧紧裹住向导的身体。

与强大哨兵的相近，哪怕隔着衣物毛毯，也引发向导本能的战栗，何况是此刻情绪激动的黄少天？他被叶修的气息包围，虽然知道对方并没有什么歹意，但是却也无法就此安然沉溺。

“放开我。”向导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然冰冷。哨兵轻轻松开原本环绕住他的手，房间中哨兵和向导的气息交缠，竟然意外地合拍。

黄少天道：“正如你所说的，我是一个有哨兵的向导，所以不要再做出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情了。”

叶修想要解释，但是张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道：“我去修理一下那三个小鬼，等下回来。”

强行压抑自己情绪的向导缓缓坐在床沿，他知道是叶修故意留给了他一份空间去平复自己的情绪，甚至，是留给自己一份空间，去思念叶秋。

在今天之前，黄少天从来没有考虑过叶秋是自己的哨兵的事情，他们之所以会精神结合，也仅仅是因为意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暧昧。

只是现在想来，叶秋是自己世界中最尊敬的对手，最亲密的战友，时间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发酵。原来自己执着地一定要找到叶秋的心情，早就从一种对旧友的眷恋，悄然转变。

只是，连黄少天自己都不确定，这种转变，是否会在叶秋被自己亲自证实战死的时候，成为一把刺向自己最尖锐的利刃。